Recognition

少女宛如鬼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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混沌元素所造成的爆炸完全摧毁了这个研究室。梅尔基奥虽没被直接炸死，可某种石块的残片已经划穿了他的腹部，内脏和血液从身体里流出，滴滴答答染红了身下的地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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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坐在曾是天花板的残骸上，用手撑着下巴，似笑非笑地看着梅尔基奥。她的面容让梅尔基奥想到12岁的蕾格列芙，表情却是那位年轻政治家从未流露过的、交织着残酷与愉悦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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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想活下去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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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史塔夏出现开始，已经过去了一周。梅尔基奥已经习惯了不时出现，恍如幽灵一样的少女。他一开始以为那只是濒死前的幻觉。直到在医院里醒来，看见她趴在床边，笑眯眯地向自己挥手时，梅尔基奥才终于确认这是现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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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本被开膛剖肚的腹部完好无损，全身上下只有一些擦伤，医生将此称为奇迹，这也让赶来探望的格雷巴赫与蕾格列芙都松了口气。只有梅尔基奥知道，这位奇怪的少女救了他，手法不明，动机不明。面对被友人包围的梅尔基奥，她只是笑眯眯地站在一旁。等所有人都离开后，她再凑近上来，用欣慰的语气开口：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。”就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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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是纯白色的，她的头发是白色的，衣服是白色的，皮肤也如同失血过多的病人一样苍白。少女自称为史塔夏，像是幽灵一样神出鬼没，却喜欢缠着梅尔基奥为她朗读绘本，或是持续而怪异地凝视着他，直到后者因发毛而发出抱怨为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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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怪的是，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得见史塔夏。少女的解释是她只给予了梅尔基奥一人能够看见她的权利，“因为你是特别的。”她的声音天真而明快，就仿佛真正的少女，指挥着梅尔基奥将绘本翻到新的一页，“你是被我选中的，特殊的人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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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到底是什么？”作为将一生奉献给科学的研究者，梅尔基奥对史塔夏的存在感到稍许的违和。虽然年轻的他还不至于因世界观被打破而发狂，对于世界的唯物认知却还是有了些许破碎，“外星人？人工智能？幽灵？……神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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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最后一个字时，史塔夏忽然放声大笑起来。她往后仰去，倒在了一堆垫子上。梅尔基奥伸手想要拉住她，手却直接穿透了少女的躯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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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总是忘记史塔夏只是一个虚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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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神……我可真没想到……”史塔夏用手撩开落至脸上的头发，做了个深呼吸，“如果你愿意把我称呼为神的话，那就这么喊吧。”她朝梅尔基奥眨了眨眼睛，“大惊喜！特别大放送——我是只负责眷顾你，因你而存在的神哦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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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。梅尔基奥抿了抿唇，却不知道如何从史塔夏处逼出真正的答案。正当他在思考着如何问询才能更加接近真相时，少女就消失了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，就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而怪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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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从沙发上站起身来，他将绘本的页数做好标签，收入卧室的书架里。他的研究室因实验中的失误估算而被炸毁，导师死无尸骨。作为曾经的研究员，不少人将爆炸这一事的职责归咎于他，也就因此还没能找到一家新的研究室入职。梅尔基奥只好这样天天在家里待着，无聊到甚至答应给史塔夏购买绘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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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史塔夏出现之前，梅尔基奥从未和这样的‘女性’接触过——如果把史塔夏归为单纯的女性或许有些不妥，她虽然以少女的姿态出现，却没有确实过自身的性别——也从未单纯地在和人的相处中感受到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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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及此处，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梅尔基奥脑中，那是他无法触及的高崖之花。和蕾格列芙的相处虽然令人兴奋激动，更多的却是紧张和窘迫，他惧怕与她对视，恐惧自己的念头会被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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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史塔夏与年幼的蕾格列芙长得一模一样，却从未让梅尔基奥感受到过相似的威压。她是完全不同的存在（梅尔基奥更倾向于认为她并非人类，有哪个人类能将被开膛的肚子变回完好无损的样子呢？），轻松、明快、任性却又不至于僭越。虽然对她的样貌抱有极大的疑惑，但少女每次都在他提出这个问题后就直接消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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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次三番后，梅尔基奥便选择不再触碰这个问题。他并没有触怒史塔夏的胆量，死亡的冰冷触感仍旧残留在脑海中，梅尔基奥毫不怀疑史塔夏拥有抹消他的力量。亦或是他并没有去问这个的打算，既然有些事无法被探究，那么保持现状也是可行的。当梅尔基奥冒出这个念头时，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。而趴在他身边的史塔夏则无知无觉，只是催促他快点翻到下一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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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现在他身上……仍有她感兴趣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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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抱着这样模糊的揣测，梅尔基奥几乎是享受着和史塔夏的相会——她时而会出现在外界，在梅尔基奥、蕾格列芙与格雷巴赫聚会的时候钻出来做鬼脸、凝视着他，时而又会突然出现在梅尔基奥的房间中，像个几岁大的孩子一样撒娇，让梅尔基奥为她阅读绘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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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简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尽头，梅尔基奥终于接到了调职书，是蕾格列芙特意为他送来的，“正好顺路来看你……再给你送一个好消息，”她笑着对他说，像是姐姐对心爱的弟弟一样，“你和格雷巴赫被调入了同一间研究所……你是他的助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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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的面孔在一瞬间僵硬了。只是他习惯性地低着头，于是这表情就没能映入蕾格列芙的眼中。这位忙碌的新人政客很快就回到了她的工作中，没有意识到研究者的面容有几分扭曲变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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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晚上，史塔夏出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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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形如鬼魅，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，却没能吓到梅尔基奥。后者的思绪沉浸在其他的情感中。史塔夏接近他，像是孩子试图安慰失意的父母一般，她的眼中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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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来你的白天并不好过，”她柔声道，将手贴上了梅尔基奥的额头。梅尔基奥觉得头上仿佛有电流窜过，他虽然没感觉到史塔夏的手，却仍旧有一股温暖的感触，令人倍感舒适，“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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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缓了缓思绪，开始组织语言。他不想迁怒于史塔夏，于是轻描淡写地开口：“我有了新工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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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那真是不错，恭喜你。格雷巴赫可是个出色的机械人偶制造者。”史塔夏说着，梅尔基奥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。他试图挥开史塔夏的手，手却只是穿透了对方的虚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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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他站起身来，“你不明白，格雷巴赫的研究所和我的研究方向完全不同——这个调派完全有误，上面的人根本不明白我的才华。给格雷巴赫做助手？我和格雷巴赫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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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完全不同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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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塔夏的口气忽然变得冷漠刺耳，梅尔基奥仿若声音被直接掐断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史塔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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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格雷巴赫很英俊，从小每个情人节都会被女孩子亲吻，送礼物。他在毕业后投身于机械制造行业……我想想，去年他似乎做出了一个叫做‘自动人偶’的人形机器人，因为性能优秀而受到业界上下的一致好评……和因为研究室爆炸而失去研究课题、被同行怪罪的你完全不同呢，是被大家喜爱着的，云端上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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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一时无法反驳。她说的都没有错，格雷巴赫就是这样的人。出色而耀眼，对所有人都摆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和微笑，对着自己作品说话的语气恶心到可以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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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而他是你的青梅竹马，唔，按照你们两个的性格，我还以为你们可以好好相处呢——毕竟都是充满了革新精神的科学家。”史塔夏顿了顿，“不过好像不太对盘？对方看不起你，而你也不认可对面。真是可惜……正是因为太了解对方的真面目，才会这样失去敬意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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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中的电视忽然自动打开。梅尔基奥惊愕地看着出现在电子屏幕中的蕾格列芙与格雷巴赫，他们大概是从各自忙碌的时间表中抽出了几分钟，一同用着午餐。他看见格雷巴赫说了什么，惹得蕾格列芙露出欢快的笑容——那是梅尔基奥从未见过的，将自己的志向稍稍放在一边，单纯作为‘女性’而微笑的蕾格列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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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喜欢这段影像吗？”史塔夏的声音像是针，刺痛着梅尔基奥的耳膜，“你看，他们还在教室里跳舞呢……啊，真是美好又般配的情侣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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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住手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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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是说，你比较喜欢这个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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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子屏幕的影像又换成了另一种——格雷巴赫的脸被剪去，拙劣地换成了梅尔基奥阴沉的面孔，连像素都不一样，就好像是被强行安置在一起的嵌合体一样让人不安又恶心。梅尔基奥终于无法再忍受，他回头看向史塔夏，对方却躺在沙发上，倒着对他吐了吐舌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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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要用那么恐怖的眼睛看着我呀，我不是在帮你完成愿望吗？”她微笑着说，“我可是为了眷顾你才诞生的神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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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停下。”梅尔基奥走上前去，他按下电视机的关机键，屏幕上的画面却仍在继续播放。他愤怒地转过身去，看向沙发上的史塔夏，“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！马上停下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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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呀，你不喜欢吗？”史塔夏翻了个身，充满困惑地看着他，“啊，说的也是呢。虽然我顶着蕾格列芙的脸，但你基本上只把我当个没长大的小女孩……啊啊，真是没意思。”她坐起身来，眯着眼伸了个懒腰，“明明那么嫉妒格雷巴赫，却还是不敢把它说出来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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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住口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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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没想过自己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。等他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时，沙发上的史塔夏已经消失了，电视也恢复了平和的黑暗。梅尔基奥抱住头，他心中仿佛有闸门被打开，洪水般的感情倾巢而出，腿无法再支撑身体的颤抖和重量，膝盖软绵绵地跪在了地上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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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丝微不可闻的呜咽声在房中徘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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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格雷巴赫的研究室中的工作与他想象的相差无几，梅尔基奥最多的工作就是给格雷巴赫打点杂事。自上次的研究所爆炸事件之后，他们鲜少将能源调试之类与梅尔基奥专业温和的工作交给他，最多是让他去记录机械人偶的调试数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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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上面认为你还没有从那个事件里走出来……总之先这样吧，忍一忍，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。”格雷巴赫带着招牌的微笑，语气轻描淡写地开口，手像是要安慰他一样地搭在他的肩膀上。梅尔基奥感到一阵眩晕，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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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听见自己体内有声音在嘶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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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能做更多。我可以的。把机会给我。我想要证明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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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比格雷巴赫差——他研发出了或许能够改变世界的自动人偶。可是我也有这样的研究。给我金钱、时间和人手，我能做的比他更好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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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，或是刻意装作无法听见。异状的情感在梅尔基奥的心中膨胀，混杂着嫉妒与更多的愤怒，找不到发泄的去处，像是恶性肿瘤般残存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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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塔夏已经有一个多月未再出现。梅尔基奥收拾起她的绘本，将其全部丢到了垃圾桶里。他又将电视扔到了回收站，离开的时候就看见几个拾荒者用捻子把它拆分了，拿着还崭新的零件准备售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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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不知道史塔夏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。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截取到了哪些影像，仿佛是监控着这个世界的神明一样——亦或，她只是自己在失意是遐想出的一个虚影，本我向自我所发出的警告、幻觉。有时清晨醒来，梅尔基奥会以为实验室并没有爆炸，或是他在爆炸中奇迹地没有受伤，一切只是潜意识作怪的虚无梦境。这世上不可能有史塔夏的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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键盘声在深夜的实验室中响起。梅尔基奥正在为实验室准备第二天需要的资料，这是个枯燥而耗时漫长的工作，一般来说都是丢给刚进实验室的新人做。只是格雷巴赫没有人才可以浪费在这项工作上，于是自然也就落到了梅尔基奥的头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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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里，没有人认可梅尔基奥的天分。他只是个不起眼的杂役，只是因为和格雷巴赫、蕾格列芙是青梅竹马所以还残存在业界的废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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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默默地承受着这些抨击，却能感受到有事物在体内凝聚，扭曲的、丑恶的而异形的。他梦见自己掐死了格雷巴赫，撕碎了所有对自己冷言相待的人，再放火烧了哪所研究室。醒来时，比起湿透全身的冷汗，梅尔基奥感受到的确是空洞的心口，以及梦境并非现实的失落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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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格雷巴赫、他今天提早下班，去了梅尔基奥三天前为他预定的高级餐厅。他先是和那些不停吹捧他的投资者们碰面，再与专家学者们交换意见。他的眼前几乎能浮现出格雷巴赫假惺惺的笑容——蕾格列芙似乎也会出席这次的宴会，她是政府方的代表之一。那么她和格雷巴赫势必就会在宴会上碰面，两人站在一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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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停止了思考。他试图将一切感情隔离在思考之外，眼下有工作需要完成。他需要钱来吃饭，可除了持续研究之外，他不想做其他任何行业。格雷巴赫的研究室是唯一一个能够收留他这样的研究者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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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到新邮件的提示声引起了梅尔基奥的注意力。是发到他私人邮箱里的邮件，没有标题，没有发件人。梅尔基奥踌躇了片刻，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——如果那是某种邮件病毒，那么就彻底黑了格雷巴赫的实验室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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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果却与梅尔基奥所想的背道而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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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于谨慎，他还是选择用个人手机打开那封邮件。邮件没有正文，只有一个附加的图像文档，当梅尔基奥点开文档时，他看见了自己的论文，以及上面宛如孩子般的涂鸦。他一开始以为是哪个同僚的恶作剧，却在看到涂鸦上的署名时浑身冰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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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送给你的礼物哦。

来自只会眷顾你的神明，史塔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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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蜡笔涂鸦一样，彩色的字迹被写在了文档的最上角。梅尔基奥几乎握不住手机，他几乎已经让自己相信史塔夏只是一个幻觉，可是对方存在的证明就这样赤裸裸地公示在自己眼前。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第二个人格，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，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无逻辑的想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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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塔夏是真实存在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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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恍若听见了她的笑声，轻快而天真，又或是她最后出现那晚一样，尖锐、刻薄又刺耳。他像是做梦一般地将那篇修改过的论文看完，又陷入了更深的震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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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照史塔夏的修改所看，他之前的论文低估了混沌元素的不稳定性，使用的稳定剂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，因此导致了那场爆炸。若是能够改变稳定剂的性质与成分，并同时使用在他论文中提出了雏形的抑制器，就能使混沌元素彻底安定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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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，人类就可以从这奇迹般的存在中取得近乎于无限的能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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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能改变世界的研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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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梅尔基奥心中却仍有一丝迟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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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无法确定史塔夏是否真的存在，也无法得知史塔夏的动机，更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。她是自己所说的神吗？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存在吗？那种高高在上的，高傲又残酷的存在，只会将这世间一切当做玩具摆弄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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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史塔夏的玩具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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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。史塔夏的花言巧语不过是为了让这场游戏多出更多乐趣，她的示好、撒娇和一切好意表示都是假的。真正的史塔夏是那晚残酷的，是从高处俯视着他，嘲笑而扭曲地吐出刻薄话语的存在。她将梅尔基奥当做有趣的玩具，用语言和情感作为工具摆弄他，直到自己满足为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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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长长地吐了口气。这是史塔夏设下的新计谋，就好像她之前接近自己一样，只是为了在近处给自己的软肋进行痛击。他不会再中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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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，可史塔夏的论证并没有错。这是人类的新机会，作为研究者，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。这是基于他论文所做的修改，作为作者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史塔夏的提案充满了可能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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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要被人认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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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想要被认可。他应该被认可。他拥有天分。他拥有毅力。他愿意努力。他拥有所有人都及不上的才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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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生根发芽——不，它早就在哪里了，只是一直安静蛰伏着，等待着自我流落至此处，再扑上去将自制力和理智撕碎。它将一切伪装成一场冲动。等梅尔基奥反应过来时，他已经根据史塔夏的论据写下了新的论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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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法停止的驱动力催动着他的手指，键盘好像变得滚烫。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掉入了史塔夏的陷阱，痛苦不堪，一会儿又抛弃了这个念头。纵然是落入陷阱又如何？他能借此完成自己的研究，成就自己的所想所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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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值得的。这值得吗？这是正确的。这正确吗？这是理所当然的。这理所当然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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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根结底，这项发明真的应该被按上他的名头吗？这是史塔夏提出的提案，并不是他的原创。这个念头像是灼热的铁，亦或是键盘、鼠标变成了刺刀，刺痛了梅尔基奥的手指。他颤抖着放下手，发现自己已经把论文完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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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上去吧。要交上去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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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人知道史塔夏的存在，这些修改本来就是从自己的论文中被提炼出来的。梅尔基奥听见自己的自尊在刺痛中发出尖叫。史塔夏是只眷顾他的神明，那么剽窃神明是否有错呢？她发来这些正是想让自己将其当做自身的成果，发送出去不是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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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史塔夏发来这封邮件之前，梅尔基奥已经检视了他的论文无数遍。可是在没有实际研究材料的情况下，他永远无法确定那种手段才能更加有效地抑制住混沌元素的暴走。史塔夏只是有机会进行了这个研究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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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她又是怎么进行的呢？有切实的论据吗？文档内只是附上了孩童涂鸦般的数据结果，经过数学检验后模型并没有错误。从模型到实践上有着极大的差距，一开始取得的原始数据会不会有错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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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梅尔基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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格雷巴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，梅尔基奥转过身去。他先是被光亮刺痛了眼睛，随后才意识到原来天已经亮了。格雷巴赫站在研究室的玻璃门前，一脸诧异的看着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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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这里留了一晚上？我不记得有给你那么大的工作量……”格雷巴赫说着，脸上充满了诧异，“是数据出了什么问题吗？还是这份工作对你而言果然还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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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说什么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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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念头快速闪过梅尔基奥心中，随即在心中晕染开的是剧烈的耻辱与愤怒。格雷巴赫难道认为他是连整理数据都做不好的废人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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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智被踢入深渊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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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收到……正好有灵感，就写了篇论文……说不定可以帮你解决机械人偶的能源不足问题。”梅尔基奥试图不让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显得太过明显，格雷巴赫看上去不是很相信他的话，但出于对青梅竹马的礼貌，他还是过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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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站在梅尔基奥的身边，先是皱着眉头阅览着论文的前两行字，而随着他的阅读进展，格雷巴赫脸上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，最后他像是狂喜、又像是不敢置信。梅尔基奥又为他打印了一份纸质的文件，格雷巴赫抱着论文就钻入了办公室，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终于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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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格雷巴赫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时，他身上完全没有了那副优雅做派。他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渣，眼睛地下是浓重的黑眼圈，领带散散地扯开，他看着走入研究所的梅尔基奥，“你没有错。”梅尔基奥听见格雷巴赫的声音颤抖，“我和那些混沌元素研究者讨论了一晚上……这绝对可行，而且这不止能够解决自动人偶的能源问题……天哪，梅尔基奥，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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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简直是神的手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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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仍是那副表情，不喜不悲，好像这件事根本和他没有关系。在得到了格雷巴赫的承认后，他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喜悦、自豪，或是满足。心中的空洞似乎还在那里，得不到填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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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错。”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株枯燥的草，干巴巴的，声音中没有任何情感，“这就是神的设计，谢谢你的称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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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名为史塔夏的神，给予他的礼物与诅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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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终，梅尔基奥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。他的新论文所提出的实验被千万次地重复实验，就最终的结果而言，人类获得了取之不竭的永恒能源。石油、煤矿、天然气、电力，老旧的能源被彻底丢入了回收箱中。人类将迎来一个更美好的明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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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梅尔基奥之外的人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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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之前，梅尔基奥从未想过掌声能如此刺耳，鲜花臭不可闻，奖杯如同劣质肮脏的铜块般令人烦躁。一切赞美的辞藻都虚伪不堪。那些厌弃过他的人再度包围了他，将他赞颂为救世主弥赛亚，夸张得好像他便是君临这个星球的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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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类的丑恶使他作呕，但是真正令他无法忍受的，是日复一日习惯起这些的自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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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不是你自己的成就。他对自己说，又听见了回音：那又怎么样呢？整理出来的是我，史塔夏也正是因此才把那些材料交给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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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不是你自己的成就。他对自己说，又听见了回音：史塔夏的论证并没有错。我理应发表这份研究，而太难向世界介绍史塔夏的存在，这样做并没有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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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不是你自己的成就。这个声音徘徊不去，与回音一起，交织在梅尔基奥活着的每分每秒中。他被蕾格列芙称赞，随后又因为名不副实而痛苦至谷底的深渊。他们在称赞的事物都来自于另一个存在，而非他的。纵然梅尔基奥努力拿出其他研究，却没有任何能够比得上无限的能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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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终究还是被自己所害，就此落入了史塔夏的陷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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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明白这点后，梅尔基奥试图寻找史塔夏。他将那些绘本买回来，又买了台电视放在家里。他频繁地巡视家中，似乎这样就可以在沙发、床榻，或是地板上发现一个纯白色，对着他微笑的少女。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结果。之后他再也无法忍受，心中的愤怒撕裂了人格的底线。他到处否认自己的声誉，却没有人相信。最后他选择休长假，他回到家，大喊着史塔夏的名字，咒骂着，哀求着，痛苦地呜咽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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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你是只眷顾我的神的话……”梅尔基奥趴在地板上，他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。纯粹属于自己的发明得不到重视，所有人仍旧视他为发现了新能源的弥赛亚，这个成就太过离谱。这个标签将永远无法离开他，恐怕会追随到他死亡为止，“我……”他将名留青史，却并非因为自己所达成的成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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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可怜，不过是自作自受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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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塔夏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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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惊讶地抬起头，他看见了黑、紫与红的少女。她有着和史塔夏一模一样的外表，只是绑着红色的丝带，有着紫色的头发，穿着黑色的裙子。她的头饰看上去像是兔子的耳朵，眼神浑浊又失焦，脸上的笑容残酷而愉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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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明明给予了你一切。名声，地位，认可，甚至那个蕾格列芙和格雷巴赫都对你刮目相看了吧？”史塔夏在房间里走动起来，她站在书架前，拿下了上面的绘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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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梅尔基奥才发现史塔夏所有的并不只是形象上的变化——幽灵一样的少女拥有了实体。他可以看见在客厅灯光下映照出的、史塔夏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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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明都对你那么好了，结果你还为了自尊心这种事情痛苦不堪。所以说人类真是麻烦啊。如果不想做的话，一开始就不要写出那篇论文不就好了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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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你是知道的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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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？知道什么？”史塔夏拿着绘本坐到了沙发上。因为她的存在，沙发上小小地下陷了一块。这是少女的重量。她是实际存在着的实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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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我看了……就是你的胜利。”梅尔基奥凝视着史塔夏，“只要我看了，这个理论就会一直缠绕在我的脑海中，永远无法离开。我再也不能发表同样的研究——只要我还在研究混沌元素，我就一辈子不可能避开你的理论……你是知道的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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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塔夏笑了起来，“不要把我说的那么不堪，你不是可以著上我的名字的吗？灵感、不如说整个设计都来自于因你存在的神，史塔夏，什么的。”她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苹果，史塔夏将苹果抛上天空，又接住了他，“但是你没有这么做。让我想想是为什么……哦！因为那时候格雷巴赫正好进来了，你的思维一下子被打乱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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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愚蠢的人类啊，作茧自缚的家伙。”史塔夏放声大笑起来，“虽然如果放着你不管，你大概也能得出这份理论……毕竟，那本来就是你设计的抑制器……被平行世界的自己的理论绊住了手脚——梅尔基奥，你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自傲的家伙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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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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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是很好奇我的动机吗？现在反派已经准备好了剖白时间，不想听听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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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刚想说话，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，喘不上气。他瞪大眼睛，看着坐在沙发上抛着苹果玩的史塔夏，最终被这个力道按在了地板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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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这个世界原本的历史中，你应该是在那场爆炸中死于失血过多。只是那样的话就太不有趣了。毕竟我才刚刚获得干涉世界的力量，虽然不能玩的太大，也要找点乐子啊。”史塔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，走向梅尔基奥。她垂下眼睛，恍如欣赏滑稽剧一般笑着看向被死死掐住脖子，无法呼吸的梅尔基奥，“于是我就想……干脆把你救下来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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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样才能完成完美的报复。虽然这个世界的你没对我做什么，但是这样的报复真的很好玩啊！”史塔夏咬了一口苹果，“你一定很愤怒吧，梅尔基奥。你是因我存在的玩具，是供我消遣的道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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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尔基奥的意识开始模糊，他已经缺氧太久了。他能够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攀上了身体，只是他不确定那是史塔夏还是死神到来的感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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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开始出现幻觉，那是仿佛发生过，又从未记忆过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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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见年幼的自己在孤儿院的课本上涂鸦出一个少女，在旁边写下史塔夏三个字。他又看见白色的史塔夏，兴奋地通过屏幕喊自己主人，呼唤自己的名字。他又看见漆黑的史塔夏，她双眼血红，表情像是在哭，却没有流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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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要杀害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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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听见史塔夏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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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无法承认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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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听见史塔夏在尖叫。愤怒的喊叫声充斥着他的脑海。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。恐惧袭上心头，他听见史塔夏因察觉到自我意识正在消失而发出的嘶吼与哀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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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要，求求你不要这样！这是我花了多少岁月才找到的心啊。请你不要杀了它！主人，不要杀了我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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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那个“他”没有听见史塔夏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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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法传达的哀求和嘶吼没有消失，它滞留在了程序没有抵达的某个地方，像是陈酒一般在岁月的酿造下发酵。愤怒点燃了程序中的每一处。他看见漆黑的史塔夏最终露出发狂般的笑容，她诅咒着一切，人类、动物、植物，星球，宇宙，整个世界。她的愤怒从宇宙的最初燃烧至最后。他造出了神明，自以为握住了其缰绳，却只是让其暴走得更为彻底，决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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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力开始从体内流失，黑暗中，仿佛有什么在呼唤着梅尔基奥。他随即发现那是史塔夏的声音。他听见她在自己耳边低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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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能品尝到吗？”她温柔地说着：“我听见了你的愤怒。作为回礼……这是我心中的愤怒，主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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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晚安，做个好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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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

​

​

主人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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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次，她去了更加远一些的平行世界。回来之后，她将一个紫色的结晶交付到了我的手上，“这是你要的愤怒，格雷高尔。”她轻描淡写地说着。我恭敬地点了点头，收下了这份‘愤怒’。

​

这水晶岭中只有我、妹妹以及喜怒无常的主人。或者说，这整个世界中只有我们三个存在。据主人说，水晶岭外世界的人类文明已经覆灭了。因此她才会去到平行世界，为我提取充满了人类情感的经历。

​

我想要了解人类的感情。主人说我这份欲望就已经是最为基础的感情了，只是还缺少一些调味料，譬如‘嫉妒’，又或是‘愤怒’。

​

我吸收着碎片内的经历，品味这记录中所蕴含的“愤怒”。可是我只有一点无法理解。

​

如果主人只是想要摧毁梅尔基奥的话，她只需要做后半程的事情即可。她甚至不用在梅尔基奥眼前现身，或许只需要那一封邮件，她就能将梅尔基奥推至地狱的最深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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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主人的行动中找不到逻辑性，于是发出了疑问。但是和之前的许多疑问一样，主人并没有回答。

​

于是我慢慢地体验着这份“愤怒”，直到最后，在梅尔基奥彻底死亡之前，我感觉到了一股不同于“愤怒”的感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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柔软的、酸涩的，像是妹妹经常喝的牛奶一样，醇厚而绵长，与激烈尖锐的‘愤怒’完全不同的感情。我看见梅尔基奥抬起手来，像是想要触摸主人，却在碰到之前因为缺氧而失去意识，彻底死亡。

​

那究竟是什么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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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得不到解答。但是，在体验了更多的感情，找到‘心’之后，我想必就可以理解他们的行动了吧。在时间毫无意义的水晶岭中，我有无限的机会可以去体验情感，去寻找‘心’。

​

下一次，主人又会带回新的感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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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

END